主题: 【乡村旅游】李玉生|水性的山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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犀牛寨照片（图片来自网络，如有异议请联系删除）

设若要替犀牛寨做出一个确切定位，我可以信手拈来便是一个字：水。这该是一个水性的山寨。水是这里的主宰，更是缔造此处形胜、风华与品性的冥冥之中的那只神手。

要识犀牛寨水性，或应先自寨名说起。寨名原来唤着冉家沟，后命名犀牛寨，虽有如雷贯耳般响亮，却似乎少了常人的轻易接受程度。寨主坚称，原先此地是有着犀牛出没的，非但大规模出没，尚且有优美传说可资佐证。

那传说大抵与流行语“你懂的”极类似，言传点到为止，意会更其无穷。其一，与犀牛对应的男主人公，为乌江流域神话中经常出戏的老戏骨东海龙王三太子敖嘲风，女则为在武隆像荒草般疯长的仙女故事主角；故事说得不甚圆泛，情节也未跳出善善相报窠臼。其二，以上世纪初即基本绝迹之犀牛为寨名，占尽本朴、古老与原生态先机，其间闪烁了村人朴素狡黠的意趣。所以，“你懂的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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犀牛寨照片

《中国新近纪犀牛》书中说：“犀牛，栖息于低地或海拔2000多米高地；夜间活动，独居或结成小群；食性以草类为主，或以树叶、嫩枝、野果、地衣等为食物；生活区域从不脱离水源。”又有何业恒《中国野生犀牛的灭绝》一书说：“到了宋代，除云贵高原外，其它州郡只偶有犀牛记载”。可见，村人以犀牛代替冉家沟，并非妄言。单就“生活区域从不脱离水源”一项，即合此地历史与现状，更合我之臆断。

水哺育了此方漫长历史过程中的人与犀牛等生灵；水还能够左右进寨人的思绪。那一天下午，我们自武隆城沿蜿蜒山路盘旋，天色尽黑，方昏昏沉沉抵达。寨主好客，飨以土灶烈酒，宾主以特色美食和历史文化下酒，文人性起，忘乎所以；是夜皆大欢喜，赓即醉入梦乡。凌晨时分，恍觉寨主将我唤醒，神秘面授机宜道，有人企图排污，破坏此地水源；遂鼓动我操老本行，带一年轻女记者去卧底采访。我拗不过寨主情谊，收拾行当前去。不料入得犀牛洞不远，即遭邪恶势力追杀。其情状极似少林武僧出山，须自各道山门凭过硬拳脚通关一般，打将出去。我鼓了勇气，护了文弱女子，且战且退，一路流血挂花，亦再所不辞。然而，追杀者越聚越多，眼看快要寡不敌众之际，一群守护此方土地的神灵，原本行动迟缓的犀牛闪电出现，它们发力杀开一条血路。我携了女子手，快步跟上，冲出洞口；然后将她紧抱怀中，自洞口悬崖草丛，滑雪一般飞速滑下。我脱离险境，喘息初定，便居安思淫欲，伸手去爱抚怀中已然惊昏过去的女子。不料关键时刻，人声大作，将我吵醒，原是南柯一梦！

无端由人扰了春梦，要在从前鄙人定会恼怒，然而那个清晨，却心绪灿然。究其根源，自是睡了一场久违的好觉。早餐时刻，倒成了一干人的睡眠讲评会，众人皆有同感，因周遭水气升腾，造就清新空气，富氧离子多，且温度总在18至22℃间徘徊，故大都安睡。或有人时有意念出轨苗头，却也平添了梦境春色，爽而美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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犀牛寨照片

自然，更其幽美的是犀牛寨的风光。那日细雨微斜，远山近水朦胧一片，雾气氤氲之中，透出寨子的浑厚与古朴，极似一幅淡墨泼出的犀牛寨烟雨图。耳畔一缕一缕传来人语鸟鸣，以及牛羊颈项的铃铛声声，但那飞禽走兽，却隐藏于薄雾之中，什么也看不见。这正是犀牛寨晨雾的妙处。犀牛寨的雾幛，绝非尘世里闻之色变的空气杀手，非但没有阴霾侵肺，它更能让人汪洋恣肆地吐故纳新，或者洗尽沿华。村人讲，此雾轻如白烟，升腾则预示下雨，十分灵验。假若要夸张地称犀牛寨，为眼下尘世最后的避难所或灵山秘境之一，实不为过。

由此我以为，关于犀牛寨的种种妙处，大抵可凭水而论，蘸水而书，汲水而绘，甚或由水而自由畅想。

绘就犀牛寨烟雨图的圣手，造就尘世康健避害趋利的冥冥之力，便是犀牛寨之水。太白有诗云，黄河之水是天上来的。而犀牛寨之水，则正好相反，其自地下尔来亿万年之久！

武隆喀斯特世界自然遗产，申遗成功于公元2007年，然而却是亿万年前，造物主给予这方子民的一个承诺的迟迟兑现，更是漫长时光的一种厚积薄发。喀斯特在此方湿热气候条件下，岩层千疮百孔，形成众多漏斗和落水洞，地表水俱都转入地下，变成伏流。犀牛寨处于世界自然遗产核心区旁，那孕育万物的神秘之水，便如此这般在地底施展其神秘魔力。那水虽然谦卑地位居地府，却是犀牛寨显而易见的主子。譬如，它可以任性地从寨子地底，即是村人的屋子下面，恣意流淌而出，来时不用招呼，走时不必挥别；它只管率性出入，寨子屋宇石头草树，乃至螃蟹岩蝉等大小生灵，皆为其奴仆，让路回避，噤声注目，拜倒脚下。

自地府溢出的暗流，像沧浪之水一般，古意十足地不显山露水，在犀牛寨稍作停留，营造一幅水墨意境与生态美穴之后，便再次潜入地底，跌宕起伏。一路成为静水深流，另一路便流成了风光别致的武隆“名流”之一沿沧河。

无需暗语接头，沿沧河自武（隆）丰（都）交界处，沿途搜罗若干地下伏流，包括犀牛寨泉口洞暗河，迤逦而来，经桐梓、土地、沧沟和仙女山等乡镇，凡26公里，成为200多平方米土地之母亲河。与外界钩连公路未通时，沿沧河峡谷便是犀牛寨山民进出唯一通道，亦为商贾往来要道，马帮经由百年古桥“天湘桥”，于山里山外，匆忙穿梭，一路山涧铃响。

沿沧河或藏匿于荒凉地下，或遁迹于偏远深谷，一河谦逊深沉，满目内敛英华。自犀牛寨脚下，盘旋直降数百米落差，去到河谷地带，映衬青峰列嶂，瀑流飞泻。蒸腾而起的清新雾气，无处不在，甚至充塞了人在峡谷的整个时空。

充塞了沿沧河的，还有凛然的石头。河谷里的石头，此时正应了唐诗“一川碎石大如斗，随风满地石乱走”的豪放派意境。其怪状与象形，应不亚于奇石博览中出尽风头的乌江石。沿沧河石或踞于中流，将河水劈成耀眼的白练，或隐于岸边，甘为山水配角，与岩间流泉，配成绝妙的风景。其实，在原始古朴的河谷里，岸与河，山与水，石头与花树，旅人与游鱼，那主与次又岂能分辨得出？

比如细鳞鱼（亦称裂腹鱼）。沿沧河既为此种野生鱼类惟一栖居地，幽深峡谷与峻岭险峰，也便沦落为如此稀有生灵的置景与道具；而河畔鱼泉塘的蓝水，城里人只能于梦中得见的幽蓝之水，既是鱼的背景，而游鱼反之又成其为点缀。成群的野鱼，和着清泉自溶洞涌出，嬉戏游弋，刹那间便没有了影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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犀牛寨照片

河谷里的奇景与珍稀，既为人所未见或未常见，沿沧河便渐为外界所瞩目。自驾游兴盛后，逃离城市的有钱有闲阶层，如过江之鲫，纷至沓来。玩罢犀牛寨，顺道而下，便于峡谷开阔处，清澈河水边，露营“野活”，每每惊此为“驴行圣地”，或“天堂”。

那一日，我们在此天堂，人人作大胆和夸张的深呼吸，吸进的是谷地芬芳；而掬一捧溪水，喝入的便是更加沁人心脾的甘甜。闻听我们交口喟叹水之清冽，村人便戏称，稀罕哪样，犀牛寨的猪喝的都是这个水。

那个时候，我们便一边艳羡犀牛寨的猪，一边依依不舍作别沿沧河与河上的古朴寨子。阳光透过密林筛网照射而下，河水亦如音乐般叮咚缓流。寨主率村人摆手回去，一条同来的犀牛寨懂事的撵山狗，则透出依恋神情，且送且停继续替主人跟踪我们。将出河谷，它才扭头飞一般跑开，渐次隐匿于河谷那一派水雾之中。估计接下来，它应是顺坡而上，跳跃腾挪于高高的犀牛寨那水造的“天生云海”深处了。

【责任编辑 巴山晓月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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